高烧的温度提高了代谢
思考的速度反而加快了
他想到高考，留学，工作
像是一个漫长的镜头
再多的场面，再多的演员
能让人记住的总是那些哽在喉头的刺
“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一群屌丝”
“什么？”少年嘴角动了一下，这句“什么”差点连自己都没听到
“我说，”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讲道：“你们就是一群屌丝。”
坐在少年对面的，是一个高中时的女性好友
几年没见了，临近大学毕业
他们约在武汉天地
“你呀，别总和你们那一波玩，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堆屌丝。”她一边吃着少年给烤好的烤肉，一边点评着他的高中好友，每一个男生都没放过。
“那个Z，在我们眼里就一屌丝，没什么别的。那个X是很会讲道理，我跟你说，那是因为他以为这样助人为乐就可以追到妹子才这么做的，还有那个H，总是说些猥琐的东西，很不尊重女生好嘛。C倒是不错，有过女朋友，不过老是装苦情，B没啥别的，完全不懂女生，一点也不会哄人。”
但少年眼里，他们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Z家境普通，却一直在努力奋斗。X向往爱情，愿意去追逐心愿。H说的笑话偶尔会带颜色，但从来都是贬损男生，不曾针对女生。C有点文艺，朋友圈像诗。B直博直硕，导师争抢
回家路上，女生虽然比少年住得远，但少年还是让司机先送她到家，再到自己家
在车上女生把“你们就是一群屌丝”又重复了一遍
他窘迫到不敢看司机
却还是付了电影钱，饭钱，还有车钱
少年更在意的是，她变了
回家，拉黑了
拉黑后，少年突然想到
其实女生有夸赞他
她说，“像你还是不错的，还能和女生说几句话，吃个饭。”
这样的夸赞，是要做阅读理解的
原来能和女生说话吃饭，是一种宠幸和荣耀
其实少年一直都相信异性间的友谊
甚至相比男生，他更喜欢和女生玩
但他从拉黑的女生这里，感到了微妙的不平等
他想起曾经他和表亲的朋友说，自己和某些异性只是朋友
当时被嘲讽，那些说只是朋友的都有目的
他不明白
他幻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一个叫“奇葩说”的节目，会探讨起男女生吵架谁先道歉的问题
让男生先道歉？
是直男在歧视女性没有讲道理的能力。
让女生先道歉？
是直男癌
“你会不会把我杀了啊？”
少年没懂
“不是很多这种新闻吗，把人拐到一个地方然后杀掉”
跟少年对话的，是一起住学生宿舍的新学生a
她用微信发给他看自己的画，连续70张
她下午3点把少年叫起来吃她做的牛排，没有任何预兆
她早上7点一个电话把少年吵醒，让他去开大门
她凌晨2点跑来敲门，送东西
她打电话实在太过频繁，
少年跟她说有事可以微信，不用每次都打电话
a就突然哭了，说你不喜欢接我电话
最糟糕的追求，莫过于
得失心，和不会表达
少年有女朋友，a没有停下
让a停下的是一通话，a听到了少年和女朋友通话
按a的话说，她从来没听到少年这么温柔的时候
第二天，a宣布她有男朋友了
a和国内一个追她很久的学弟在一起了
伦敦和北京，异地
但a还是总给少年打电话问续签
一次少年讲了个大概，a后来发现其中一个环节要盖章，少年没提到
a说少年有心机，说自己很单纯，世界很复杂，一切都是利益。a说大家不愿意和她玩，因为得不到利益
“单纯”，少年突然想到，a的妈妈也提到过，a来宿舍的那天她妈也来了，看到少年也问东问西，首先问的是你哪儿人
少年说武汉，不知怎么a妈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后来a提到，她妈要她找北京当地的。
不过a妈很快就换上了诚恳的表情
“我家孩子很单纯，没出过什么远门，希望还多关照”
a没有放弃找男朋友
应该说，没有放弃再找男朋友
一次她哭着跑来找少年诉苦，说被一个男生拉黑了
她喜欢上了新的男生，同样的追求方式
男生不喜欢她，爱答不理
一气之下，a拉黑了男生，又气不过加了回来
和男生说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拉黑了”
于是。男生就真的把她拉黑了
a一直向少年哭诉
她不停地说，她太笨了，那个男生还挺帅的，就这样没了
“那你男朋友呢，他在国内，你不觉得这样骑驴找马对他有点不公平吗”
a没说话了好一会
“我男朋友说。“
a解释道，”我有喜欢的就可以去追的”
只是这样心态是卑微是洒脱
谁是驴谁是马，我们都不得而知
“我总不能找个bitch吧”
对面的女生怨恨地说到，声音很大，充满仇视，吓了在桌的外国室友一跳
少年坐在对面，很害怕，因为她仇视的正是男性
“毕业的时候，那些男生都找到工作了，别人要翻译，得去非洲，我们女生怎么去啊”
“我读博士毕业都30岁了，你们男生又非要找20岁的，凭什么，我也要找20岁的”
少年劝她工作没那么难找，很多公司不那么挑专业，可她还是执意读博
“我们女生又不像男生那样奋斗，我们女生呢，想法就很简单，就想找个轻松的工作，比如读博当老师，时间多也轻松”
女生不知道，她的前后逻辑是矛盾的
不是所有30岁男生，都能娶妙龄少女
得有资本，要么事业有成，要么英俊帅气
少说，是奋斗10年才能拥有的资本
而读博出来的她，30岁，文学博士，没有妙龄少女的容颜，也没有稳步上升的事业
她想要翻译的工作，却不愿意去非洲
她想要时间多轻松的工作，不想像男生一样辛苦的奋斗
她想向下兼容找年轻对象，却不想先奋斗10年去拥有向下兼容的资本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好事
“你不请我一杯的？”
c埋怨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c总是让少年感觉不舒服
主动请完一杯又马上要求回请
c喜欢一个女生，但车票却是少年和女生坐一起
c一屁股坐下，说座位给我吧，好像理所应当
他偶尔来找少年，在少年有国内offer时，在少年可以留英工作时
后来少年知道，有种不舒服叫
目的性太强
少年，第一次参加年会
一群人中间，站着一个胖子。
周围的人举着杯子，像流水线上加工好的一批批产品
轮流面带笑容迎上去
他们是最后一批产品中的一个，因为老王说
让业绩好的产品批次先去
“老王啊，老，王。”胖子说，“我看你就叫老王吧”
这个“吧”拖的特别长
会场上的产品们都大笑了起来
其中有个产品低着头作揖，“王八好，感谢老大赐名”
“我看你这个新名字挺好的。”不仅胖子说，旁边的其他批产品也笑着说。
“老大，我们去年没做成什么事，真的对不起，我先走一个”
老王拿着一满杯白酒，一饮而尽。连同这批次的其他产品，包括少年。
“诶诶，你喝这么多不行的。”胖子好心。
虽然他可能知道，上去之前，这批产品的杯子里都兑了水。
包括少年。
老王走了，小z来了
小z是少年的新leader
他劝少年大四别回学校了，和辅导员打个招呼，考试找学弟代考，少年没说话
少年工作能力不错，给小z省了不少事
有一天小z找到他，拉到会议室。
“你啊，工作效率蛮高，挺好，每天9点就下班了。但我们做产品的，开发没走，我们也得在着陪着，你看b，还有x，哪个不是呆在12点1点的。”
这之后，每天11点前，少年都没回家
“这周六能来吗”
少年知道，小z不是真的在询问
少年想出国，本来提前3天说离职就行，他提前了1个月说，给团队时间招人
不相信，这是小z听了的第一反应，好像到手的鸭子飞了
“不，不是。”小z慌了
“你看，互联网这一行哪有出国的，你在我这里呆两年当骨干，出去不是抢着要？”
看不为所动，小z继续想办法，“你说自费还是奖学金，你要自费但话未免有点太奢侈了，你可以工作几年再去，我身边挺多同事是这样的。”
看还是没有动摇，小z有点恼羞成怒。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有些什么，名校情结啊，非要去读”
小z确实不懂，毕竟他是个三本出身，靠会站队走到现在。少年有点怀念老王，北邮，90后，每次都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小z使出了大杀招，应该说，是他认为的大杀招
“你想20岁就买车吗”小z问
“我当时很早就跟着老李干，我20岁有天晚上等车，觉得很煎熬，第二天就提了一辆车，如果你留下来，你也可以”
那天下班，12点，小z第一次提出开车送少年回家
奔驰，一股锈味
离职前，小z留了一句话
“有钱人家孩子是不一样啊”
后来少年又去了广州工作，离职的时候leader只有一句话
但少年记很深
“想回来，找我”
高考那年，少年在聚会上。
好像他是主角，好像他不是。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当身边的人向他举着杯子时。
“建筑专业才好”“考上南大才叫厉害”“西安交大才能进我们单位”
人是种奇妙的生物，能坦然接受思聪，却对身边的人的优秀，心存芥蒂。
少年惭愧，少年低头。
他还不懂在场的情绪，是妒忌。
一个人拍了拍少年肩膀，在聚会几年后。
这个人比较高，伸出的手格外亲近。
他是少年的归国表亲，滔滔不绝的讲着国外的故事。
少年很是新奇，看着他，仿佛面对着一个新的世界。
正巧，路过了少年的高中学校，表亲指着大楼问，“你们当时就在这儿上课吗。”
少年解释说不，那栋是为分校准备的。
“那分校本校有什么区别呢？”
“分校主要是给分数不高，但是毕竟家里有背景的人上的，需要交钱才能上。本校就难了，分数高，差一分都进不了。有人说是用本校出成绩，分校创收。”
“那你当时还去什么本校”表亲突然一句让人吃了一惊。“还不如去分校，随便跟个背景好的搞好关系，到时候工作出路什么都不愁，还学什么习。”
与其说是不懂，更多的是惊讶，读书无用论居然会从留学表亲口里说出。
表亲不会知道，就这一句将会彻底疏远和少年的关系。
因为这是少年第一次感受到的，价值观的冲撞。
现场，沉默。
“下周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亲戚特别诚恳，拉着少年的手
很久以后少年回国了，带着留英资格和学历
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当身边的人比他好一点的时候
他会羡妒
当好很多的时候，他会巴结
“我跟你说，你就别回国了，在英国干几年，回国抢着要”
虽然少年说了几遍不适应英国的饮食和生活，但亲戚似乎并不顾这些
一群人围着少年，恭维祝福
他们不知道，少年此时很懊恼
他满脑子都是同学的聚会，他翘掉了今晚和同学的剧本杀
来应付热心的亲戚
“其实毕业也不用马上工作，gap一年也挺好的”
少年其实很羡慕，那些可以gap的人
身边许多人都选择了gap
但少年不可以
这个世界，有两个东西重要
有能力选择，和选择的能力
少年没有选择
有些人有选择，去gap
有些人相信了诗与远方，也gap
回国发现工作难找，大厂难进
不是应届生身份，社招又没工作经验
机会成本，不是每个人都能填补
有背景的人有父母填补
有钱的人有资本填补
那，我们呢
人都是贪婪的动物
见过了好的，就接受不了差的
有长辈来家做客过
聊到“大学里有很多城市的孩子相比农村的，更努力”
长辈说，“因为农村家里有地，有退路”
但，那是退路吗？
曾经是退路，现在却不是了。
对见到城市生活的孩子来说
那是深渊。
多少人在北上广打拼而不愿回家
多少人买起奢侈品再不回归简单
多少人拼命移民只为了一个身份
见过好的，差的就再也变不回退路
变成了深渊
英国工作，氛围轻松
节奏慢，按时上下班，一个月年假
英国呆越久，就越接受不了
加班，奋斗，压榨
曾经拥有的一些东西
就变成了深渊
放不下国内的生活和人际
丢不下国外的轻松和秩序
当有了能力选择
选择反而变成割舍
放弃校招offer
还是放弃英国工作永居
人都是贪婪的动物
一方面拿着英国工签工作
一方面推迟校招offer入职时间
若赶在失效前回国入职
就有了一年国外工作经验
外加一个校招offer
亦或是用国外工作的一年做缓冲区
就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去做最后的决定
贪婪的选择
伦敦，冬天
一个人国外生病
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朋友笑说，国外有自由的空气
少年说，那也是自由和孤独的空气
一个人走走逛逛，再好
也会有某刻急切想要分享的冲动
看过的景，听过的曲
不缺假日
但假日里，只有假装过节日的人
也许病好，就醒了。